画师呀!画师!(2/2)
超高的速度之下,万物似若定格,唯凤梧一人可动。
飞火,宛若流星般,亦似拖拽着尾焰的子弹,在其指尖接连射出。
一颗贯穿了南岳的肩膀、一颗贯穿了南岳的腰腹、一颗贯穿了南岳的胸膛、一颗贯穿了南岳的大腿...贯穿了南岳的心脏...咽喉...脊骨...当然,心狠手辣、做事不留尾巴、不打算给南岳任何、丝毫反击余地的凤梧,更是让一颗流星贯穿了南岳的眉心。
待至电光石火的效果散去,南岳轰然倒地,身躯残缺不堪,鲜血也是化作血泊,宛若赤红的花朵,将其残躯围在中央。
南岳,尚有余息丝缕,能动的手掌依旧紧握那根木炭笔,笔尖侵染在血色之中,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广场之上,那不断移动的坑洞也是消失,梓娴的残躯再一次浮现于地面之上,至此依旧是周身焦黑的模样,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可惜...”凤梧回首,看了一眼梓娴,期望他还能再战,或者是再度爆发出精神层次的力量,但见到他那悲惨的模样后,自然也就没了兴致。
烈火起于袖上,欲要轻挥,用一式烈火燎原结束这场可笑且无趣的闹剧。
但是在衣袖即将落下的瞬间,却是被一声轻响、一道充满嬉皮笑脸意味的声音给...硬生生的打断。
苏康,于大堂之中拍椅起身,同时更是道出一句:“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凤梧收手,且是侧首,看向了公堂。
苏康负手,缓步走出门外,那轻浮的面色也是映入了凤梧的眼中。
“你...说什么?”凤梧不解,且是觉得苏康身上,似有很大的蹊跷。
“我说,我可以教你,教你如何将精神层次的力量转变为战斗力量。不过正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天生我才一杯酒,多情总胜旧人愁。既然是教,自然不能白教,你若是想要得到你想要的,总该付出一些代价,而我则称这种代价为...学费。”苏康笑嘻嘻的走上前来,且是不恭不敬的站到了凤梧身前,周身上下见不到丝毫惧意。
“拖延时间吗?”凤梧蹙眉,且是越发觉得苏康怪异,因为在苏康身上,他感受不到丝毫力量,能够感受到的仅有...羸弱一位。仔细想想,一个羸弱不堪之人,何来勇气与自己讨价还价?是有着某种底气?还是有着某种倚仗?
一时间,凤梧看不清苏康的深浅。出手试探是个很好的办法,不过...相比于击杀苏康,他更想要知道精神力量转变为战斗能力的原理,故而也就打消了出手之意,且是允许苏康拖延时间。毕竟在凤梧看来,此刻身处“阴间”的霖安,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最多也就与梓娴、知节的能力持平,如若不然...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金陵城陷入动乱?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所谓的“阴间”可不是什么莫大的机缘,而是在谣言中所诞生的险境,因此也就不会出现那种...被关入其中后,机缘巧合下获得巨大力量的可能性。
愿意拖延时间便拖,反正凤梧至此的目的也是拖延时间,为青萍莫啼争取寻找某种东西的时间。
“放过他们两个,我便告诉你原理,如何?”苏康笑言。
“可以。”凤梧不曾废话,仅是看了一眼地上尚未死去,却是对着公堂缓缓爬行的南岳,又看了一眼尚在远方,四肢尚未重生的梓娴。
“众所周知,琴瑟无端五十弦,千里江陵一日还,故人已辞黄鹤去,春风不度玉门关...所谓精神层次的力量,即是意志、思想、信仰、理念等概念的结合,或者说是...意志、思想、信仰、理念等概念,即是人们所具备的伟大精神!”
“而精神层次的东西,来源于人类的思维,也就是说...只有具备思维的生物,才能够拥有精神层次的力量,例如说...人。”
“既然提人,那么我们便不得不从人类的幼崽,也就是婴儿说起。要知道,婴儿降生的第一件事便是哭,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没人教导过他如何去哭,也没人教导过他哭意味着什么。仔细想想...哭,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领、能力,那么婴儿通过施展这份本领、能力,能够引发何种现象?或者说...通过施展这项能力,婴儿能够得到些什么?”
“自然是食物!也就是说...婴儿因饥饿而啼哭,且是通过哭啼而满足自己欲望,那么我们不妨更加直观一些来说便是...婴儿的啼哭即是满足自身欲望的一种手段!”
苏康,踱步于凤梧身前,且是长篇大论的款款而谈...
而在苏康长篇大论时,尚有一口余息的南岳,则是缓缓爬进了公堂,且是通过触摸墙壁上的壁画,消失在了公堂之中。
辞别阳间,来到了自己亲手所描绘的阴间,同时也是重重的摔落于街路之上。
无力起身,甚至是无力挣扎,阴间至此虽然已是万家灯火通明,但是独有的寒气却是迅速侵蚀起了南岳难仅余的一口气息。毕竟阴间就是阴间,除了霖安这个“bug”之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活着的生物存在。
南岳倒在街路中央,亦是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没有去看两侧灯火通明的景象,仅是仰望漆黑夜幕,用着虚弱的声音轻声而言...
“要、要死了吗?”
“不过倒也不错,毕竟...我能死在自己亲手所画的壁画之中。”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我降生于金陵,成长于金陵,不曾想至死,也没能走出金陵。而且更让我难以释怀的是...至死,我也没能成为天下第一画师。”
“画师,那是我儿时的梦想,哪怕家境贫寒,也不曾让我将这份梦想亲手埋葬。哪怕是用灶坑中捡来的木炭,我也是亲手完成了这份梦想。”
“天下第一画师,是我成为画师后的梦想,哪怕前路坎坷,哪怕手掌被砍断,我也不曾让这份梦想如若残烛般经风而熄。我始终追求,直至追求至此,却也未能达成,我愿意前路之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却是不曾想...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竟是我自己。”
“该死,不该想着替潜风报仇的。”
“不过...我并不后悔!身为一个画师,若是不能直面自己内心所想,又如何能够成为天下第一?”
南岳竭尽全力的挣扎起身,且是极力的抬起了手中那根被鲜血染红的木炭笔,随后更是一边开口,一边用着最后的生命,作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副画。
如果说,霖安迟迟未归,是因为这段谣言所创的剧情中缺少了什么,那么在南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完全有理由通过牺牲自己来补全这段剧情。
毕竟自己死定了、毕竟自己横竖都是死,何不用这已然注定的结局,创造出一个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希望?
仔细想想,这段剧情中缺少了什么呢?
也许在霖安成为这段故事中的“上古魔神”后,缺少了一个“有缘人”。
但南岳也完全可以通过自己,将霖安这个“上古魔神”转变为“有缘人”。
如何转变?
“清晨,我于黄泥墙上肆意作画,所绘所画皆为心中向往,而心中所向之处,即是金山银山所在的地方,同时亦有爹娘在上,妻儿在旁。”南岳挥动手中被鲜血所染红的木炭笔,致使赤红色的痕迹笼罩、包裹于双腿之上,随后其双腿即是化作了赤红且妖艳的模样。根根倒勾在旁,短小锐刺遍布大腿之上,一双小腿则是化作了赤红剑刃的模样。而南岳也是凭借着这双怪异的腿足,于血泊之中缓缓站起,且是对着道路尽头的方向缓步前行。
“晌午,我将笔墨肆意挥洒于纸张,所绘所画皆为心中梦想,而梦想之中饱含的是...山河万里、美景良辰。我愿世人凡见我梦之人,无一不是道出赞叹,此乃人间丹青极致,足以称之天下第一!”南岳再次挥动手中木炭笔,致使赤红痕迹笼罩于自己的躯干、双臂之上,随后其身即是化作了赤红胜血的模样。躯如赤铁浇筑,臂如精钢百炼,尚有五指亦是化作锋锐弯钩,散发着无尽妖邪与无上锋芒。
“黄昏,我于虚空描绘世间种种,所绘所画世人皆难所想,飞鸟无翼却也凌于青苍,游鱼无水却可肆意游荡。落笔玄妙,却也难绘心中向往,我欲描绘天时而不知其形,我欲描绘地利而不知其貌,我欲描绘人和而不知其意,故而纵有玄妙之笔,也是无可奈何。”南岳再度挥笔,致使赤红之色包裹头颅,随后头颅更是化作了圆润无发的模样,双眼不见唯留空洞,嘴巴尚在却见赤色满布,口中利齿宛若柄柄锋刀,于开合之间更有万鬼哀嚎之声响。
“时值此刻,我已迎来夜幕。带我仰望夜空,方知...繁星漫天虽万古不变,却也有着星辰陨落留痕坠痕。星辰尚且如此,何况为人?星有陨落之时,人有陨落之日,同为陨落,却也有着差异。星辰陨落,散发光芒,亦于大地带来强烈且震撼的冲击,人在陨落之时,却多是悄无声息、无声无响。”手中的木炭笔再度挥动,致使些许赤色化作烟云,隐隐约约散发在其周身上下,且随烟云散发,四周的万家灯火即是疯狂摇曳,直至片刻后,纵是无人去吹,也是骤然熄灭。
“今日我虽为人,却未尝不可化作星辰。”
“于陨落之时纵是无法带来冲击与震撼,却也可以散发些许光亮。”
“这份光亮,也许无法为世人带来温暖,也无法为后人指引方向,不过这份光亮却一定可以照亮我...天下第一画师之名!”
待南岳话音落下,身前的道路即是将要走到尽头,手中那染血的木炭笔,也是被其丢在了来路之上。映入其眼帘的,是宽广的广场,以及广场尽头的巨大城墙,尚有独自立身于城墙之下的稚嫩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