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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身后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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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裴令仪软声喊道,轻轻握住元韫浓的手,像在撒娇。

元韫浓见大夫要施针了,便没有动。

大夫捻着银针一根根刺入穴位,裴令仪疼得咬破下唇仍强笑:“很疼啊,阿姊……”

“闭嘴。”元韫浓冷静道。

大夫旋针三寸,裴令仪咳出一口血,额角渗出了冷汗。

后面他也没再喊疼了,也似乎是喊不出来了。

他握着元韫浓的手在发抖,却也没舍得用力。

大夫的银针在裴令仪腕间颤出细芒,裴令仪仰颈喘息着,喉结滚动,咽下了痛声。

汗湿的额发黏在脸上,倒显出几分少时的脆弱。

大夫收针,自己也擦了把汗,总算是结束了。

他都怕裴令仪被痛晕过去,后面算账。

元韫浓见大夫收针,也从裴令仪手里抽回手。

裴令仪却突然抓住她的手,“阿姊。”

“装什么?”元韫浓反手甩过去,那一巴掌并没用多大力,却甩得裴令仪歪倒在枕上。

裴令仪顺势将脸埋进她掌心,呼出的气息灼着掌心那道浅淡的旧伤疤,“那日阿姊说冬天要来了,我便想着这回要和阿姊好好赏雪,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一起好好看过雪了……”

元韫浓瞥了一眼裴令仪,又看向大夫,“怎么样?”

“寒毒已清,只是剩下的还得慢慢养回来。如今若是再辅以天山软紫草,怕是事半功倍啊。”大夫说道。

“去国公府取。”元韫浓向孙鹃纨吩咐道。

裴令仪轻咳一声,屈指叩了叩床沿。

裴九立即向外招呼,底下人立刻抬进来一金箱,一翻开盖子,里边满箱的紫草。

“原是要留给阿姊制胭脂的,留给我入药是可惜了。”他苍白的指尖抚过紫草。

立刻有人根据大夫写的药方下去抓药煮药,不消片刻,便有人捧来汤药。

裴九把药递到裴令仪手边,裴令仪推开药碗。

他湿漉漉的眸子映着元韫浓漂亮的脸,黛眉半弯,眼睫如羽。

“做什么?”元韫浓冷淡地问。

裴令仪小声说道:“阿姊能不能别恼我了?”

元韫浓却凝视着他,“你是真病得不能理事了?”

“真的。”裴令仪虚弱地点了点头。

“礼部今晨递了女科章程。”元韫浓从袖中抽出一本折子,将奏折掷在药碗旁,“共计二百六十条,还真是辛苦了清河王删改。”

裴令仪立即指向孙鹃纨道:“是她改的。”

孙鹃纨一愣,随即元韫浓朝她看了过来,她顿时被那一眼看得毛骨悚然。

她腹诽裴令仪不厚道。

她费尽心思把元韫浓往裴令仪那推,君臣心连心。

裴令仪倒好了,给她动脑筋。

要是被元韫浓知道这是假的,她跟裴令仪都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这会要她矢口否认也照样完蛋,孙鹃纨只能朝元韫浓讪讪一笑。

“不是鹃纨改的,是你改的。”元韫浓冷声道,“谎话也该过过脑子。”

她道:“你批注的那一句‘应向庙宇讨令权’是从我先前写给女幼的书信里引的,那封书信鹃纨没看过,只有你跟女幼看过,而且只有你会临摹我的字迹。”

裴令仪学她的字迹,甚至连那笔败锋都描摹得分毫不差。

裴令仪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又软下来,化作一池春水:“阿姊若是嫌章程繁琐了,明日我便让翰林院重拟……”

“不必。”元韫浓望着药汤,汤面倒映出她无波无澜的眉眼,“清河王这苦肉计,演得比收复锦州还卖力。”

裴令仪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虚浮得像握住一捧细碎的雪,握在掌心里冻人,握紧了又怕化了。

“阿姊是又想走了吗?”裴令仪期期艾艾地问,“我是不想太劳烦阿姊,这才想着处理好,我不是故意的。”

“那也和我没有关系了。”元韫浓道。

她的冷漠仿佛比刀剑更伤人,裴令仪顿时泪盈于睫。

“你若是不想吃药,那便要大夫施针。活了那么久了,难道连喝药也要我来哄吗?”元韫浓转身离开。

“活得长不长久,身子好不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她掀帘时顿了顿,“别总想着用这种手段,来讨我怜惜。”

风雪卷走尾音。

裴令仪忽然剧烈呛咳起来,血浸透枕畔。

他没有动容,而是将汤药浇在炭盆里。

“滋滋”声响起,混着中药特有的苦涩气息扑面而来,白烟升腾。

裴九和孙鹃纨不可思议地看着裴令仪的举动,“殿下!”

孙鹃纨一阵无言,裴令仪和元韫浓这两人真的是绝配,都疯得可以,尤其是裴令仪。

“郡主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喝药吗?”孙鹃纨无力道,“殿下就听郡主的话吧。”

炭盆里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袅袅青烟。

裴令仪平静地收回了药碗,“若苍天怜我,便能教我多瞒住阿姊片刻。能让阿姊怜我,迟些好又如何?”

窗外枯枝簌簌,裴九焦急道:“可是城东……”

“只是小病而已,就算是残废了,我也拿得下齐家和白家那群魑魅魍魉。”裴令仪冷声道。

看裴令仪神情,他们不敢再言。

元韫浓回到屋中,心绪尚未平静。

没过多久,孙鹃纨也回来了。

她掀帘进来,“郡主。”

“我要听实话。”元韫浓说。

孙鹃纨叹气:“把药倒了,不肯喝。然后处理完了公务,就一直在那里拼那枚玉。”

见元韫浓皱眉,孙鹃纨犹豫了一下,说:“裴九说他梦里有呓语,说疼。”

元韫浓:“……”

只剩下沉默,而她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梦里当然也不安稳,裴令仪在剧痛中惊醒时,却看到元韫浓正在书案边看呈文,眉眼静谧。

犹如飞琼一般,一团花貌玉脂凝。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阿姊!”惊喜和异样的安心塞满了心脏,裴令仪挣扎着翻身下床,赤足扑到了元韫浓身边,抱住了她的腰。

单衣领口松垮,露出身上的疤痕。

“阿姊……”他声音轻软,却又有些颤抖。

搁在一边的药汤还升腾着热气。

“闭嘴。”元韫浓将药碗怼到裴令仪唇边,“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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