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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身后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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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条命是我的。”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元韫浓眼底一抹亮泽的水光,“要死也得等一切太平了再死。”

裴令仪乖顺地喝了药。

他把着药碗,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一眼元韫浓。

“军报。”元韫浓甩出密函,“怎么不告诉我?”

裴令仪扫了一眼军报,就着烛火烧毁信笺,灰烬落在他颤抖的指尖,“国公他们目前维持得很稳,粮道通了,后续只要京中不起事,他们定然会平安回来的。”

寒风掀开半掩的窗,元韫浓起身去合上,“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令仪沉默片刻,“我怕他们回来,阿姊就急着回去,不肯见我了。”

炭盆噼啪作响,元韫浓眉心一跳。

“阿姊别生气,我只是怕阿姊……”裴令仪轻声说道。

元韫浓打断了他,“够了,我不想听。”

裴令仪沉默了。

元韫浓的视线落在裴令仪掌心被燎出的焦痕上,想到孙鹃纨说裴令仪一直在尝试烧了金银来镶嵌修复白玉圆月坠子的碎玉。

裴令仪抿着笑将手往身后背了背,“阿姊想要的,我很快就能做到了。”

元韫浓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情,那都是冒着杀头的危险的。

她顿了顿,瞥见未合拢的匣子最上方那份罪己诏,是裴令仪亲笔写的所有罪状,做过的、没做过的、即将要做的罪,都在上边了。

“这就是你的很快就能做到?”元韫浓冷声问。

她抽出了那份罪己诏,“想着留一后手,万一失败了,将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保我后路?”

“是我自己要改朝换代,总不能连累了阿姊。”裴令仪低着头。

元韫浓嗤笑:“然后你就再轻轻松松去死,留我一个人替你料理身后事?”

裴令仪哑然,他在元韫浓面前缓缓跪了下去,轻轻拉了一下元韫浓的裙摆,“我不敢。”

元韫浓皱着眉,难言地看着他,“疯子。”

“阿姊不喜欢,我就烧了。”裴令仪立马将那份罪己诏烧得一干二净。

“齐家和白家最近在城东有异动,我要带人去勘查压制。”裴令仪又垂下了眼睑,“阿姊……阿姊在京中……”

元韫浓轻轻“嗯”了一声:“你留了那么多人,总不会出事的。”

裴令仪低着眼眸,“我把裴七和孙鹃纨也留下来吧。”

“三个副将你留两个给我,未免有些太大材小用了。”元韫浓道。

“那我留孙鹃纨下来吧,阿姊更喜欢她。”裴令仪说道。

“你留裴七吧,鹃纨更聪明些,她比裴七裴九更懂世家那些勾当。”元韫浓却说。

她瞥了一眼裴令仪身后的裴九,“你带裴七裴九一个很不高兴,一个没有头脑去,除了杀人管什么用?”

“没有头脑”听了神情不岔,很不高兴。

裴令仪带了些细微的笑意,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留裴七下来。”

元韫浓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实际上还有一个缘由在里头,是她近来甚少看见裴七。

裴令仪也没有额外派遣裴七去做什么任务,除了本职以外她却不怎么看见裴七,跟先前不一样。

元韫浓觉得裴七可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若是被裴令仪带到生死一线的敌对场面去,唯恐出事。

但是留在她这里,她在京中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就算有人趁裴令仪不在起了异动,剩下那么多人自保也绰绰有余了。

留下裴七,她也能趁着这个机会查清楚,裴七到底有没有异心。

见元韫浓又不说话了,似乎是不想和自己多谈,裴令仪眸光黯淡片刻。

他轻声道:“那……我便不打扰阿姊了。”

“嗯。”元韫浓起身,“这是你屋子,你倒是要先走了?”

裴令仪反应过来,“我送阿姊回去吧。”

元韫浓淡声道:“躺着吧,清河王府又不是没人了,这点路也要送。”

语罢,她便朝门外走去。

推开门扉,她突然听到裴令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阿姊。”

“水晶兰开了,阿姊。”裴令仪轻声说道。

元韫浓微微一怔,许久之后才想起始末来。

曾经陪她去花市时候随手买下的花种,裴令仪说要种出花来送给她,最后能叫她拿去斗花草。

可是却连芽都没有萌发,为此他还低落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当时的元韫浓只觉得裴令仪很像这种花,从阴森荒凉的腐败之地生长出来的白色幽魂,苍白剔透。

时隔那么多年,居然开花了吗?

她听说过水晶兰开花时在八九月,裴令仪又使了什么手段?

元韫浓的脚步微微一滞,“是吗?那很好啊。”

随即,便不再停留。

裴令仪用手背轻轻挡住了脸,元韫浓还是一如既往的残忍。

简直就像是梦一样,突然间的犹如在云端,又再次被摔进泥泞里。

可他偏偏喜爱元韫浓的残忍,这是元韫浓的天性。

人是软弱且卑鄙的,会妥协,会自圆其说,会自欺欺人。

所以他会爱上元韫浓这样暴虐的美人,并为元韫浓的冷漠与残忍涂抹上昂贵瑰丽的墨彩,高供庙堂。

或许他就是欠虐,喜欢着元韫浓刺痛他的字眼,迷恋着元韫浓对他的厌倦。

没有喜爱温暖的阳光,而是痴迷不悟地爱上了那样的不见天日。

这回裴令仪带兵离开,元韫浓没有去送他。

临行前裴令仪在府门口站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想要等来的人。

裴令仪不知道摸向袖袋,里边装着元韫浓及笄那年送他的永生花,蕊心的玉石温得发烫。

裴九忍不住道:“殿下,再不走天色就暗下来了,恐误了军机啊。”

战马打了个响鼻,裴令仪拍了拍舞阳儿的脖子,“别吵。”

亲卫们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这匹马是朝荣郡主昔年所赠,裴令仪平日里是宝贝得不行。

“咳。”孙鹃纨轻咳一声,“殿下,郡主应该真的不会来了。”

看着跟个望妻石一样的裴令仪,她没忍住说实话。

雪粒子砸在铁甲上,铠甲折射出冷冽的光。

裴令仪似乎很失落,肉眼可见的失望,垂下了睫毛。

这是元韫浓头一回没送他。

片刻之后,他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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